文：黃志華

在1978年度香港電台的第一屆「十大中文金曲頒獎典禮」上，盧國沾（右）與鍾偉明合照。

現今回看，盧國沾有着另一重幸運。詳細說來，流行音樂界為了生產線暢順的需要，填詞新手縱使只是處於練習期，他們帶練習性質的作品卻都被視作成熟作品推出面世。在80年代，香港粵語樂壇發展成熟，很多樂評人、詞評人會審視本地歌曲作品的表現，一旦見到某些詞作只屬新人的練習之作，不免會批評幾句。盧國沾的幸運就在於，他七十年代中期出道，這個時期根本沒有樂評人會注視本地的粵語歌詞創作，因為敢說所有「專業」樂評人都仍看不起粵語流行曲，只會把眼光放在歐西流行曲或仍唱英文歌的本地歌手身上。那時候，也未有「詞評」這回事。故此，他那些不成熟的練習之作面世，基本上能免被批評。

1975至1977年這兩年多，盧國沾應仍處於「練習期」，但是有火花、有苗頭的詞作已不少。當然，某些作品現在看了真不能相信居然是盧國沾寫的，只有知道了它是出自「練習期」的作品，才能釋懷。

說起盧國沾的這段「練習期」，練習機會實在很多，而且風格要求也多樣，比如像兒歌般的卡通片歌曲、傾向鬼馬諧趣的寫實歌曲、文言風格的「無綫」「民間傳奇」系列劇集的歌曲、可以多用書面語的配音日本片集的主題曲和插曲，以至正經嚴肅的「無綫」重頭劇集的歌曲…… 以下就首兩類各舉一二具體例子。

啊⋯⋯

迷途迷途孤燕，未得歸家這小孤燕，

夜晚嚇怕小燕，小燕，惶恐的小燕。

乳燕，乳燕，望着天、天邊，

誰同情小小孤燕，徬徨乳燕，

迷途燕孤單小孤燕。

啊⋯⋯ 小孤燕。

—《飄零燕》（同名卡通片主題曲）　曲：小椋佳

影片來源：youtube-bigtitscar

人人話真心鍾意他，人人話真心鍾意咁先開心啦，

佢令我哋開心歡笑真真誇啦啦，

生得真鬼馬，至怕冇大牙，

Wow wow 都好怕，shalala，

唔同常人冇頭髮，淨係生出三個叉，

Ｑ太郎Ｑ太郎有你冇有怕。

（白：Ｑ太郎Ｑ太郎係我哋好朋友嚟㗎。）

—《Ｑ太郎》（同名卡通片主題曲）　曲：未詳

影片來源：youtube- A C Entertainment 及時娛樂

女人女人統領天下無疑問，女人女人使到世界要稱臣，

女人女人擺個天下迷魂陣，女人女人使你俯首要親近，

輕輕一笑睇吓你就暈，女人的風韻甘拜石榴裙，

你服我服要服女人，乜嘢好過威過啲女人，

女人女人。

女人女人統領天下無疑問，女人女人使到世界要稱臣，

女人女人擺個天下迷魂陣，女人女人使你俯首要親近，

幾多好漢一見佢就暈，女人啲風韻一向最迷人，

你服我服要服女人，乜嘢好過威過啲女人，

女人女人。

女人女人擺個天下迷魂陣，女人女人使你俯首要親近，

係女人女人。

—《女人呢樣嘢》（同名電影主題曲，影片於1976年11月18日首映）　曲：顧嘉煇

風水先生佢話最怕做人生壞命，好嘅冇樣靈，

一切都有注定最怕做人慢半步，冇次話會做成。

賭到拚咗老命，貼士一到爭住落，鍾意買獨贏，

乜鬼都去博盡，最怕長途慢半步，每次跑梗頸，

走得快好世界，快咗一步你就贏，

一味快好過曬，慢了半步你會驚。

占卦先生佢話最怕做人生壞命，醜嘅最易靈，

一切都有注定，有陣做人認吓命，照吓面衰鬼鏡。

—《走得快好世界》（同名電影主題曲）　曲：顧嘉煇

影片來源：youtube-timoyueo

上面四首歌詞，前兩首是非常經典的卡通片歌曲。現在，網上已有不少人誤以為《飄零燕》是由鄭國江寫詞的，大抵是那種詞風真的距我們印象中的盧國沾詞太遠吧！事實上，另一首著名的卡通片主題歌曲《星仔走天涯》也是盧國沾寫詞的，不少人也以為是出自鄭國江的手筆。在2015年11月28日公開大學的講座中，盧國沾也有提到他寫於這個時期的卡通片歌曲《鐵金剛》，之所以要提這首歌詞，是因為詞中用了11個「打」字（按：其實仔細數來，只用了10個），他在講稿中則記述：「是往後歌詞少有的狀況。當時因為初寫歌詞，技巧生疏。日後常常引以為鑑。卡通歌內容本身受到一定限制，用字也需要較為淺白。」既然提到《鐵金剛》，下面且附錄其歌詞：

萬樣大事也有個鐵金剛，妖魔鬼怪佢反抗，實在係傻戇。

鐵金剛威武英勇，打得奸匪心裏慌，妖魔出到幾個佢獨力對抗。

打打打打打！

打低嗰啲喪病狂，打低嗰啲惡豺狼，

打低嗰啲惡毒王，打低鐵面具黨，

維護世界和平保家邦，維護世界和平奸匪應要綁，

開足千百匹馬力，將惡魔掃蕩，

開足千百匹馬力，撲滅鐵面具黨。

影片來源：youtube-cantonpopmusic

說到「無綫」1976至1977年間播映的「民間傳奇」系列劇集，有多個故事需要一批歌曲，其中不少都是盧國沾包辦的。雖然詞風的要求以文言為主，卻也是很難得的「練習」機會。據筆者統計，有歌曲的劇目至少有「西廂記」、「寶蓮燈」、「帝女花」、「梁山伯與祝英台」、「金玉奴」、「江山美人」、「三笑姻緣」、「王老虎搶親」等，即至少有八個劇目，而一般每個劇目都有七八首歌，可見單是這一批歌已經要寫逾五十首歌詞，是很不簡單的練習。

以下選錄三首盧國沾寫的「民間傳奇」劇集歌曲，俱是當時流傳頗廣的，可視為這批歌曲之中相當成功的代表作。

（合唱）並蒂花攜手，鳳台附薦三叩首，

（長平）龍鳳燭凝淚，

（世顯）悲歡痛未休，

（長平）相偎傍，（世顯）相擁抱，

（合唱）帶淚落砒霜，慢嚥輕嘗美酒，

我感謝先帝恩深厚，情義來世酬。

（長平）情鳳永伴癡凰，

（世顯）來生再訂白頭。

（合唱）兩相伴，結綵球，

泉台上，陰司地府重復結鸞儔。

並蒂花攜手，同諧白髮夫妻永守，

齊撥開泉台路，千秋也未朽。

（重唱第二段一次）

—《並蒂花》（「無綫」「民間傳奇」劇集《帝女花》主題曲）　曲：顧嘉煇

影片來源：youtube-fhlew666

（男）樓台暗淚垂，恨似春江水，

誓約同守，信物為證，為何負約把婚退。

（女）樓台暗淚垂，恨馬家迫娶，

誓約難守，信物難證，無情逐散鴛鴦侶。

（男）我知妹心暗悲，（女）負了兄，妹心更悲！

（男）揮淚何堪回首，（女）悔盟使我心碎，

（男）樓台暗淚垂，恨似春江水，

（合唱）誓約難守，信物難證，為誰兩淚垂。

（女）我心早已經暗許，（男）馬家要將你迎娶，

（女）此恨長付東流水，（男）有誰補我心碎？

（女）樓台暗淚垂，來世雙雙對，

（合唱）蠟炬成灰，血淚凝結，在黃泉再伴隨！

—《樓台會》（「無綫」「民間傳奇」劇集《梁山伯與祝英台》主題曲）　曲：顧嘉煇

影片來源：youtube-timoyueo

寧拋玉璽碎棟樑，多情如我情絲百丈長，

兩心傾仰，心曲可和唱，

何苦空留冷衾帳？

紅燭耀映兩情長，鴛盟同訂人生多歡暢，

醉意盡百觴，軟香滿懷，郎情妾意長又長。

夜月初上，儷影雙雙，鴛鴦結合情蕩漾，

落戶閉窗垂羅帳，共把素願償。

寧拋玉璽碎棟樑，風流皇帝難得最情長，

愛護社稷，愛嬌意仲長，

何妨棄江山，同醉情場，同醉情場。

—《江山美人》（「無綫」「民間傳奇」同名劇集主題曲）　曲：關聖佑

影片來源：youtube-W TS

「無綫」開台的頭10年（1966至1977年），一直頗為倚重配音的日本電視劇，但在1974年以前，粵語流行曲尚未振興，「無綫」播映這些日劇時可說完全沒有想過配上粵語版的主題曲或插曲，比如最著名的《青春火花》、《二人世界》、《大內煞星》、《青年幹探》等，都沒有粵語版的主題曲。然而一九七四年粵語流行曲大大振興以後，「無綫」的做法便改變了，不少配音日劇都特地配上粵語版的主題曲，這方面盧國沾又可謂躬逢其盛。

盧國沾至少寫過《青春女探》、《情海波濤》、《女校男生》、《錦繡前程》這四部日劇的粵語版主題曲，如果把實際上並沒有在劇集播放時一同播出的也計算在內，則《猛龍特警隊》也是一例。這幾首日劇歌曲裏，《錦繡前程》是最流行的一首，《青春女探》也頗知名。這裏選錄《女校男生》，主唱者是鄭少秋：

垂楊下，雙雙對，我共她，

橋頭上，正在賞晚霞，

郊野外，花吐艷草色翠綠，

同遊玩，心內已無牽掛。

盟約已許，不須多講說話，

知道心裏話無虛假，

晴晚空，映出歡欣笑臉，

伴着落日多風雅。

田園外，風光好，美如畫。

長為伴，我共妹種情芽，

輕吻着，輕吻着妹妹秀面，

情人夢，恩愛永無欺詐。

—《女校男生》（「無綫」同名配音日劇主題曲）　原曲：さらば淚と言おう 曲：森田健

影片來源：youtube-justin iong

______________

上文節選並改編自《香港詞人系列──盧國沾》

責編：Nico L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