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訊】香港路牌的標準英文字體是Transport，中文字體則是「全真字庫（港人版）粗黑」，通稱「全真粗黑」。全真粗黑是一套電腦字型，在路牌設計工序電腦化前，究竟是用甚麼字體，又有沒有一個標準去依循呢？

【港訊】監獄當局與工務司署簽訂一項協定，規定港九所有路牌及交通牌，今後將全部由赤柱監獄囚犯製造，將為赤柱監獄增加20萬餘元的收入，該路牌及交通牌以前原由商家承造……」（《華僑日報》，1970年10月13日）

1970年，監獄署（今懲教署）接受工務司署委託，為港九各道路製造路牌及交通標誌。至今，包括路牌、街道牌、垃圾桶，又或者政府合署內的指示牌、家私、公務員咭片、圖書館書籍的硬皮釘裝，都是出自監獄在囚人士之手。

在囚人士以絲網印刷法製作交通標誌，路牌的獨有人手字體亦被稱為「監獄體」（《香港年報》，1983年，政府新聞處提供圖片）

「現時，赤柱白沙灣懲教所設有兩個標誌製作工場，星期一至六都有80名在囚人士製作路牌，幾乎全港的路牌和交通標示牌都由他們一手包辦。每年平均製作7000個路牌和1500平方米的方向指示牌。他們也和打工仔一樣，有人工，有時仲要開OT。」 （《香港01》，2017年2月25日）

自90年代中期，懲教署逐步改用電腦設計及製作路牌。最終於1997年5月，電腦正式全面取代人手排版及造字工序。而在電腦化前，監獄內在囚人士所造路牌的中文字體，則被稱為「監獄體」。在囚人士使用刀具在金屬板上裁上漢字，因為當時路牌上的漢字並未標準化，故此監獄體比起電腦字型雖然較粗糙參差，同一段文字的字重（相對於字高的粗幼）可能不一，但在全人手製作下，仍能保持齊整平衡，所需技術一點也不簡單。

路牌上英文為Gill Sans，中文為監獄體。

發起「監獄體再現計劃」之目的

監獄體見證香港時代變遷，每一塊路牌都可以發掘到地區發展故事。閱讀監獄體路牌上的異體字，以及傳承字形（又稱「舊字形」），可以得知電腦普及之前人們的寫字習慣。20多年過去，隨着越來越多新道路通車、翻新工程開展、社區重建、路牌老化，帶着舊時代風采的監獄體路牌逐步被新製的電腦路牌取而代之。電腦普及所帶來的字形統一，使大眾忘記異體字的存在，甚至有區議員認為監獄體是錯字，去信要求路政署改正。消失的不只是舊路牌或是一種字體，而是整個香港的情懷。

2016年10月，「道路研究社」發起「監獄體再現計劃」，計劃以照片記錄全港的監獄體路牌，同時將如此富香港特色的監獄體數碼化，製作成電腦字型，讓監獄體透過新科技再次重現大眾眼前，令囚犯的心血可以永久保存。由於不少人認為監獄體的異體字和傳承字形是錯字，這個計劃希望讓人摒除所謂「錯字」的觀念。儘管道路標誌上的文字需要高清晰度，監獄體在這方面的表現或不理想，但它曾引領大眾前往各個目的地，現在看來更是充滿懷舊感。今天路牌的裁字工序被電腦取締，舊式路牌亦正被取代，囚犯造的字慢慢消失，道路研究社一眾成員皆希望透過計劃讓大眾知道舊路牌記載的香港故事。

監獄體的製作不僅是為了發布字型本身，亦不單是為了設計一種電腦字型，而是同時記錄和重現香港的視覺歷史和記憶。即使某些字符可能看起來很奇怪，但這就是監獄體的樣子，美學與文化之間的平衡至為重要。

「常規監獄體」是甚麼樣子？

自監獄體再現計劃啟動以來，「道路研究社」不時收到讀者來訊，向他們提供監獄體位置。此外，也有不少讀者問到，究竟如何分辨監獄體和電腦字型？是不是看起來殘舊就是監獄體路牌？其實路牌族新與殘舊，取決於所在位置和保養程度，不能單靠路牌新舊來判斷是不是監獄體路牌。

監獄體造型獨特，充滿個性，我們可以透過造型來辨認監獄體。除了因為由人手裁字而顯得獨一無二，監獄體字型同時展示了其古典美。監獄體可按其特性分成幾類，以下主要介紹「常規監獄體」，即監獄體再現計劃所製作的監獄體電腦字型。

印刷字粒遺留造型：喇叭口

監獄體整體觀感較尖鋒銳利，筆劃均採用「喇叭口」，而且比一般有喇叭口的黑體大。喇叭口可使筆劃末端更醒目，令字體容易辨認。所謂喇叭口，其實是來自鉛字印刷的黑體鉛字字粒，受限於當時的技術，印刷出來的筆劃會收縮，為了解決此問題，製作鉛字粒時刻意在筆劃開端放大，形成喇叭形狀。

不過辨認監獄體不能單靠喇叭口造型，因為有部分監獄體完全沒有喇叭口。即使監獄體的喇叭口基本上從鉛字複製過來，但由於鉛字和監獄體製作工序不一，鉛字是雕刻而成的，監獄體主要利用裁剪刀裁出的貼紙作字嘜印模製作而成。故此，部分監獄體的喇叭口並不明顯，甚至不存在。其中或受手工技術所限，過於細小的字無需造出喇叭口作裝飾。

這塊位於清水灣道的監獄體路牌十分特別，跟隨監獄體的傳統寫法，卻沒有依照監獄體的喇叭口造型製作。（Toshiyuki Aramori攝）

對比「坑口」和「將軍澳村」，下面「九龍」的造型就沒有喇叭口。（Ching Yin Yau攝）

粗幼一家親

現時流行的電腦字型，風格比較一致，不談甚麼結構、中宮，但至少字的粗幼統一。所謂粗幼，字體設計用語稱為「字重」，例如粗幼比例分作Regular及Bold等。文章可使用不同字重表達特定意思，例如粗體就是強調字眼。只要大家走在街上時，多留意路牌，或會發覺每塊路牌上的監獄體字重都有分別，甚至同一段文字的粗幼也有所不同，這些粗幼並不是要強調某些內容，只是手工製作成品不一的緣故。

監獄體的筆劃通常較粗，適合用作標題字或大型標示。而結構簡單的字筆劃會較粗，反之結構較複雜的字筆劃會較幼。而其粗幼之對比度比其他字體為大。現代社會大家看慣了電腦字型，當一段文字體粗幼不一時，看上去或會有點不習慣，然而，粗幼不一，似乎更能顯出舊年代的風味。在結構方面，監獄體一般來說中宮緊湊，視覺中心亦一般較高，而監獄體的結構配合其偏大的喇叭口，是造成其懷舊感的主要元素。

「噸」字比其他字略為幼身，「五」字則比較粗。（Ka Ming Ko攝）

這是全港最大塊的監獄體路牌，粗筆劃適合用於大型標示。（Wai Yin Leung攝）

英文字體Transport與監獄體配搭

英國路牌Transport字體，亦約於70年代引進香港，故此絕大部分的監獄體路牌均配搭Transport字體。監獄體全人製作，多多少少都能從觀感上分辨；歪歪斜、粗幼不分都是元素之一。但由於英文Transport字體有全套標準予以跟隨，整體而言英文部分較為整齊。

然而凡事總有例外，例如監獄體路牌上的「S」看起來就有一點彆扭。Wing Shun Street中的「S」顯然比其他字母粗，而且重心稍為偏向右邊。製作彎曲的綫條本來就不簡單，要利用裁剪刀裁出就更難以掌握，錯有錯着，這種怪怪的感覺也成為了監獄體特色之一。

監獄體中文字配Transport英文字

大家能察覺這塊路牌有甚麼不對勁嗎？「假」字明顯比其他字幼，相信是因為筆劃較為複雜，在製作時將整個字筆劃變幼方便製作之故。英文Park的「P」與Holiday的「d」對調，看起來確實有點不協調。

延伸閱讀

《香港道路探索──路牌標誌X交通設計》

作者：邱益彰@道路研究社

出版社：非凡出版

出版時間：2019年7月

（點擊書封，了解詳情）

本文摘自《香港道路探索──路牌標誌X交通設計》中的〈監獄體計劃目的〉和〈常規監獄體〉，作者為邱益彰、吳灝民，獲非凡出版授權使用。本文略作改編。

圖：非凡出版、道路研究社@Facebook

記者：Zero Cheung

拍攝：Pan Yau, Leo Lau, Kevin Chan

剪接：Jacky Che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