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梓靈
最近讀到一則很有趣的研究:
原來,每個外孫女,早在外祖母的肚子裡,就已經度過了五個月的時光。這怎麼講?
每個女性還在母親體內四個月時,已經發育出一輩子份的卵子了。
而我作為一個胚胎,四個月時早已攜著自己未來的卵子,也就是我女兒的原始形態。
這意味著,我的女兒,其實也曾在我母親——她的外祖母——的子宮裡待過五個月。
所以說,母女的關係,不只是親密,更是血脈相連,連隔代也擺脫不了那份牽繫。
難怪女人三代之間的影響,總在細微處悄悄重疊。
有段時間我們一家三口暫住在母親家,她確診癌症,正在化療,所以我們一家人更加珍惜每一次的團聚。
同住屋簷下,我愈來愈看見,女兒和外婆之間那種難以言說的相像。
我們三個都是天生的鵝公喉,說話很低音,但她們唱歌時喜歡用假音。
外婆喜歡收藏曲奇餅鐵盒!將寶物藏在裡面,沒想到外孫女也開始模仿這習慣。
我作為中間的一代,以前很反叛,愛唱反調,自以為掙脫了很多事,愛宣示自己的主張,但當我在女兒身上,再次看見那些「熟悉」時,我忍不住問:這些,是不是來自我們的家族記憶?
一旦這樣想,是否掙脫,就變得沒那麼重要了。有些東西,會在我們無意識之間回到原點;那種連結,是無可推翻的事實。
與其抗拒,不如試著珍惜,甚至欣賞,當中的獨特。
看到那些相似處,也喚醒自己,小時候曾經跟媽媽一樣喜歡過某些東西,不過是長大了想要改變,不甘於跟母親一樣吧!但骨子裡,或許仍然以母親同樣的方式、同樣的一些說話去養育我的女兒,所以才在不自覺間把母親的喜好傳了下去。
譬如說,一旦跟母親在同一個空間靜下來,她就會不斷地說一些有的沒的,只是為了保持住這種互相傾訴、表達關心的節奏。
我若是有點小小的撞傷擦傷,她會堅持要我塗藥膏,即使我說不需要,她也會絮唸到我在她面前塗上才擺休。
其實回心一想,我自己也有這種不厭其煩的作法。
我會不斷地為女兒找話題,好像潛意識擔心,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話,自己就是不夠稱職。
只要女兒抓抓癢,立即就替她搽止痕藥膏,但其實我也知道,小問題大可以等一等。這樣會使她比其他小孩緊張,覺得大小事都應該找到回應。
這些焦慮的母愛,是在看著母親照顧我的方式時,才慢慢理解我對女兒的「執著」從哪裡來。
像遺失了女兒一隻玩具熊,就會立即替她找回一隻一模一樣的;像遇到合玩的朋友就會想留下聯繫,而沒法教會她對萍水相逢抱持平常心。
母親的病,讓我看見她的脆弱,也看見自己的影子。讓我明白到,不是所有遺憾都需要馬上補回來,不是所有問題,都要立即找到答案。有些東西,只能讓時間慢慢教會我們接受。
圖: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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