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飛仔

儘管赤鱲角機場是我們的基地，但是這些年來，客運大樓裡面各種轉變之快，有時也被旅客問路考起。

機場二號客運大樓即將完成重建，年紀小的GenZ說來或者印象模糊，從前從前的赤鱲角，有一座相當短命的二號客運大樓，只營運短短十二年就砍掉重煉。這壽命比我家裡許多電器家私還要短。當年使用T2的旅客，大多數對辦理登機手續後需坐車回T1登機的安排頗有怨言。但對機場職員而言，舊T2猶如綠洲的存在。

當時的三樓，除了有老職員吃到有PTSD的美心快餐和唐記，還有一家我十分喜歡的阿鴻小吃，早餐時段賣的銀針粉加上自製XO辣椒油簡直是人間美食，反而招牌的滷水鵝我一次也沒吃過。

當年的機場職員還搞小圈子，組織一個名為Teamwise的會員計劃，在某些餐廳出示這張黃色卡片，便會獲得頗慷慨的折扣，就算沒有優惠，也會送個例湯甚麼的。

除了餐廳，三樓也是跨境巴士公司的修羅場，各家巴士公司的阿姐都會竭力地在路上違規招攬客人，積極地用普通話喊着「佛山東莞馬上開車！幾位呀？」，撈到人之後，便護送客人送到櫃位收錢、往胸口貼上識別貼紙，生怕客人被行家搶走。此舉經常導致滿地都是貼紙痕跡，令清潔姐姐苦不堪言。

角落處在便利店出面，是機員巴士登車處，國泰和港龍的寫字樓職員和機組人員都在此處候車。晚上有時還會遇到其他外地航空公司的人在這裡等酒店車，比如說KLM、泰航、Emirates，有時出於禮貌也會聊上幾句。

這個候車區也是基層員工的歇息處，經常見到清潔工、地勤司機、餐廳員工帶熱水壺來休息打瞌睡。

登上五樓就是登機櫃台區域，雖然櫃檯數量不多，但使用T2櫃檯的多為低成本航空（Low Cost Carrier），例如捷星、樂桃、韓國真航這些，常駐的有泰航、菲航和香港快運，許多航空公司在租用櫃位的安排上都非常小氣，一班近二百客的航班，只租用三個櫃台，用三個小時。

五樓餐廳選擇比三樓更多，口味大眾化，定價比T1那些餐廳更具競爭力。美食廣場的電梯底，有一間越南餐廳和一間韓國菜館，印象中兩間店的菜式都很不錯，頗售機場職員歡迎。不得不提同層的譚仔雲南米線，這間對香港人來說平凡不過的麵店，卻是當年機場職員珍貴的止痛藥。午飯時間，等叫號的過半數都是機場職工，有三五成群的地勤、有打扮精緻的免稅專櫃小姐、還有衣着活潑的迪士尼精品店員。就連我，在那些上班受氣委屈的日子，或是長途航班回來被客人使喚了一整晚，下班後定會拖着半條人命去T2，那裡總有粵語說得怪趣的店員姐姐對我熱情招呼，及時端上一碗熱呼呼的米線，真的非常幸福。吃飽過後，沉澱好情緒，回家路上就會自然應當忘記機上發生的一切。

T2頂層，有職員吃點心八折的潮樓酒家、Burger King等食肆，天仁茗茶未進駐T1之前，想喝珍珠奶茶就要來這裡的日出茶太。近跑道一方還有兩家茶餐廳，是貨運部、後勤部叔叔嬸嬸的熱點，偶爾我也會來吃常餐。當日能見度好的話，透過大玻璃還能看到飛機升降。茶餐廳兩側，分別是人流稀少的Imax影院和Daiso十蚊店，都是打發時間的好地方。還記得當年和家人來參觀T2，還購票參觀了與戲院相鄰的機場瞭望台。

不過，這座盛載回憶的舊T2，最終還是在2019年被拆下了。可惜嗎？我心裡確實對這座大樓為我創造的回憶感到不捨，但並不覺得可惜，這只是發展中的一個過程。

人愈大，常常有種新不如舊的錯覺。新的流行歌和電影、新的社區建築、新的情人朋友，好像都不夠當年那麼美好。但你知嗎？回憶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它一直在過去，如果我們活在過去，生活只會一直痛苦。所謂的舊日美好，只是這一代人對往事不切實際的依戀，回憶中，我們自然而然忘記了舊T2的種種過時和不便。

望着新的二號客運大樓拔地而起，建築外牆的玻璃結構日漸成形，除了期待，我還有種見證歷史的感覺。對於將來進入航空業的人，我可以像個化石似的對這些新人訴說T2的種種，就像我入行早年，聽那些前輩跟我分享去啟德上班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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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仔，飛了幾年，還是隻菜鳥。最怕面對長途航班不喝水的口臭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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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作者提供、wikimedia comm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