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小淑

今年是葉靈鳳誕辰一百二十周年、逝世五十周年。早前受邀赴滬參加相關紀念活動。數十位來自香港、上海、北京等地的文化、藝術、出版界人士，在座談會上暢所欲言，從不同角度緬懷這位集作家、報人、藏書家於一身的文化名人。

葉靈鳳

「吃貨」如我，對幾位嘉賓分享的葉靈鳳飲食書寫饒有興趣。先是導演許鞍華的一段視頻分享，談她讀葉靈鳳日記的有趣回憶：「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吃，他真是吃得又多又好，有些食店也是我們小時候常去的，比如吃鍋貼、葱油餅和燒雞……他也會在早餐吃裹蒸糉，還會去吃那時十元一位的自助餐，除夕更『勁』，吃野味黃猄肉，喝上海人的醃篤鮮湯。常去的『紅寶石』餐廳，吃的是『豉油西餐』。那都是很多人的共同回憶，跨越不同省份的菜式和中西食譜。光是看葉老師寫這些吃的，我已經可以說是『神遊』。」

文人寫吃，往往並不滿足於停留在描摹食物的色香味上。若是作為異鄉人，思鄉戀鄉，美食就成了其中重要一環。這點，於葉靈鳳而言，亦是如此。自一九五八年起，葉靈鳳在香港《新晚報》副刊「下午茶座」開設「霜紅室隨筆」專欄，持續十一年，發表散文約二千三百篇，其中與飲食相關的約有二百篇。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張詠梅通過研究這些散文隨筆，認為葉靈鳳寫吃，「不是寫感官的體驗，而是常常用食物扣連回憶，由品味食物到回憶家鄉故土故人，通過食物寄託他的文化情懷。」

在張詠梅看來，葉靈鳳的飲食書寫分為童年的回憶、青春的理想、香港的融入三個層面。童年部分，常與鄉愁交纏，食物承載着童年的記憶。他寫小時候跟朋友上山「打嫩葉」當零食，那些並不真的好吃的小玩意。「他懷念的不是味道，而是那段無憂無慮、無所求的童年時光。」至於青春部分，則帶着理想與文藝氣息。他寫在上海求學時吃陽春麵，一碗簡單的清湯麵，卻因為是「追求理想的快樂」，而回味無窮。之後因為戰亂到了香港，食物成為維繫游子與故鄉的重要媒介。他常去國貨公司買南京食品，以「外江佬」自稱，但亦不抗拒本地文化，反而願意「入鄉隨俗」，他嘗試全蛇宴、苦瓜，雖然未必喜歡，卻樂於接納。可見，葉靈鳳一方面藉家鄉食物抒發鄉愁，另一方面隨着對廣東飲食的逐漸了解，也表露出對在地文化的接納和欣賞，並非絕對的對立。

然而畢竟座談會時間有限，有關葉靈鳳的飲食書寫，遠不止以上所述及的。回港後，得知香港三聯書店剛剛推出《霜紅室隨筆之藝海書林》，由張詠梅攜手資深編輯許迪鏘編注，以葉靈鳳的專欄為底本，收錄藝評書話二百餘篇，分上下兩冊，呈現作家多彩的一生。看來，座談會上未聽及過癮的，可以回到書中細閱品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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