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灼祥

2008年，我路過巴黎莎士比亞書店，想探望多年沒有見面的書店老闆George Whitman。George的女兒Sylvia說：「爸爸一把年紀，九十多歲了。他正在閣樓午睡。近日他已經很少到下面來見人了。」

Sylvia向我介紹一本剛出版的新書，Mary Duncan的《Henry Miller is under my bed》。「其中有一篇文章，講述父親與作者在Simone de Beauvoir（西蒙．波娃）去逝後如何到她家中搶救一批她養女要捨棄的英文版書籍。」

第三代莎士比亞書店負責人Sylvia Whitman在2023年說：書店就是有此神奇力量——「Bringing people together. We need that togetherness.」

Henry Miller （亨利．米勒）是我喜愛的作家，「他」為什麼會在研究他作品的學者Mary Duncan的「床下底」呢？

出於好奇，我把2008年出版的Mary Duncan的著作買了下來。Sylvia在書內頁蓋上了莎士比亞的書店印章。我找到書店附近的一間咖啡店（面對着巴黎聖母院）翻至該書第14章，內文寫道：「夜闖西蒙．波娃故居，搬走一批人棄我取的寶藏：一本又一本來自西蒙．波娃與J. P Sartre（沙特）收藏的英文著作。」

這批書隔天就出現在莎士比亞書店了。書店窗櫉有一行字：「Books from the Library of Simone de Beauvoir and J.P. Sartre .」有部份書其後成了George和Mary的私人珍藏。

搬書那個晩上，Mary Duncan察覺George真是個「書痴來的」：「Books give us life, and his love of them and desire for his shop to go on and on clearly motivated him to keep living.」。那一年，George八十歲了。

Mary Duncan 與80歲的George Whitman到西蒙·波娃家中「搬書」。從中可見這位「書痴」、為了搶救棄書，不怕辛苦。

當我仍是文青的時候，已經在書店見過George了。那時的他活力充沛又愛講笑。他說：「我這書店又叫『Tumbleweeds Hotel 』，歡迎你在這裡住上幾天，多找些好書來看。」那是嬉皮士年代，「weeds」是大麻的一種叫法。

不是我不想免費入住書店，就是怕那裡的床墊、床單有欠乾淨。遂不敢像那年代喜歡浪跡天涯的外國青年一樣，會很樂意在書店閣樓留宿數天。如今回想起來，可有點後悔呢。

Mary Duncan這樣寫九十歲的George：「He still tells the students who stay at his shop to read a book a day and travel the world while they’re young and once again when they’re old.」

來到2023年，George的女兒Sylvia Whitman在《The Shakespeare And Company Book of Interviews 》一書的序言中有這幾句：「There’s a vibration that happens when people are in the same space together」。書店就是有此神奇力量：「we feel that when we enter a space that's to some degree collective and free and open.」

定居巴黎的作家、畫家綠騎士Daphne在莎士比亞書店拍照留念，她說：「我也學遊客、到書店前打卡。」

在2022年，看了Kerri Maher的《The Paris Bookseller 》，書中講述了1919年，Sylvia Beach在巴黎創辦莎士比亞書店的故事。憑一人之力，Ms Beach在巴黎開了一間「英文」書店，他以此膽識，幾年後為愛爾蘭作家James Joyce（詹姆斯．喬伊斯）出版《Ulysses》（尤利西斯），一部備受爭議的意識流小說。

當年書店的常客，包括早期作家海明威、詩人龐德以及後期的亨利．米勒。

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德軍佔領巴黎，Sylvia Beach的書店被迫停止營業。

1951年，George Whitman在巴黎第四區開了一間小書店「Le Mistral」。來到1962年，George取得Sylvia Beach書店logo版權，把這間面對巴黎聖母院的書店改名為莎士比亞書店「 The Shakespeare and Book Company」，向第一代書店創辦人Sylvia Beach致意。

2015年的莎士比亞書店

來到2023年， George女兒Sylvia說書店有存在價值，她會繼續經營下去的：「We need that togetherness」。

圖：作者提供、Wikimedia Comm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