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到「唯有變幻才是永恆」的本質，企業才能在動態的環境中保持競爭力。

文：關百豪博士、黃溢能博士

大學的研究常常依賴邏輯推理進行，例如「如果 A 等於 B，B 等於 C，那麼 A 必定等於 C」。然而，當這種邏輯被應用於商業環境時，卻往往面臨挑戰。商業世界並非靜態的數學公式，而是一個充滿動態、不確定性與複雜性的系統。正如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 (Heraclitus) 所言：「唯有變幻才是永恆」，這一理念揭示了商業世界的深刻本質。

在商業決策中，傳遞性邏輯（Transitivity）常被用作判斷的基礎。例如，一家國際奢侈品牌與小眾品牌合作，該小眾品牌又與一家新興初創公司結盟。依照常理，奢侈品牌的聲譽似乎會自然而然地傳遞到初創公司，提升其市場形象。同樣，在招聘過程中，若一位候選人在某家公司表現出色，而該公司與另一家公司有相似之處，則可能假設這位候選人在新公司也會成功。然而，這些假設在現實中往往失效。品牌合作的成功還取決於市場受眾的匹配度、企業文化的兼容性等多種因素。如果這些因素不利於合作，則雙方的合作關係可能無法實現預期效果。

奢侈品牌的聲譽未必能被初創公司有效利用，反而可能因品牌的不協調而導致其聲譽下降。同樣，候選人在舊家公司成功的原因可能源於該公司的獨特企業文化或資源，而這些因素在新公司中可能變得不同。這些變量的傳遞性假設往往會導致錯誤的商業決策。

商業環境中的消費者偏好往往表現出反傳遞性（Intransitivity）。一位顧客可能偏好產品 A 勝於產品 B，偏好產品 B 勝於產品 C，但當所有三個選項同時出現時，卻可能選擇產品 C 而非產品 A。這種現象並非邏輯的錯誤，而是反映了多重且相互矛盾的影響因素，例如價格、品牌認知、情感聯繫，甚至是消費者做出選擇時的具體情境。在供應鏈管理中，這種反傳遞性和不確定性也同樣顯而易見。某地區的供應鏈可能運作順暢，但在另一地區，由於基礎設施、法規或經濟條件的不同，可能導致效率低下。

哲學家大衛·休謨 (David Hume) 曾指出，從觀察到的模式中推斷因果關係是危險的。例如，在商業世界中，一家公司觀察到某產品在特定季節需求穩定增加，進而推測一款新產品也會遵循相同的趨勢。然而，市場瞬息萬變，消費者可能受偏好轉變、競爭壓力增加或經濟衰退等外部因素，可能隨時轉變這種推斷。

企業併購也有反傳遞性的例子：一家科技公司收購了一家成功的軟件公司，而該軟件公司又收購了一家有前景的人工智能初創公司。人們可能期望這三者之間的協同效應會帶來巨大的增長潛力。然而，現實中，文化差異、技術整合的困難、或核心人才的流失，常常使這些期望落空。

面對多變的商業環境，企業需要採取靈活且細緻的應對方式。「唯有變幻才是永恆」的觀念不僅適用於自然，也為商業提供了重要的指導思想。情景規劃與實驗性學習是應對不確定性的有效工具。企業可通過小規模試點測試假設，降低因假設帶來的風險。例如，在推出新產品或新策略前，針對特定市場進行小規模測試，而非直接全面推廣，有助於發現潛在問題，並在擴大實施前進行調整。此外，企業應培養時常反思的文化，以適應市場的變化。

「如果 A 等於 B，B 等於 C，那麼 A 必定等於 C」這種邏輯雖然在數學上無懈可擊，但在商業世界中卻過於簡化。我們深知商業運作充滿變數與不確定性，成功的關鍵在於審時度勢、靈活應對、深刻洞察，以及對複雜性與變化的坦然面對。唯有認識到「唯有變幻才是永恆」的本質，企業才能在動態的環境中保持競爭力，實現持續的發展。這種對複雜性的理解與對不確定性的包容，不僅是商業成功的基石，更是應對現代市場挑戰的必然要求。

中國哲學強調「道法自然」，提醒我們接受變化與不確定性的真實存在。「道可道，非常道」的智慧告訴我們，世間萬物都處於不斷變化的動態之中，商業亦不例外。企業應將不確定性視為策略思考的一部分，便能在混沌的市場環境中找到自己的定位與節奏。

關百豪博士為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委員、滬港社團總會永遠榮譽會長及原會長

黃溢能博士為嶺南大學STEAM教育及研究中心助理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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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中通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