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煒舜

暇豫歌（1）

暇豫之吾吾（2）。不如鳥烏（3）。

人皆集於菀（4），己獨集於枯（5）。

 枯枝上的烏鴉

註釋

（1） 本篇出自《國語．晉語》。晉獻公已聽信太子申生將弒父弒君的讒言，卻沒有找到理由將其定罪。驪姬忌憚支持申生的大臣里克，於是派優施前去游說。〈暇豫歌〉就是優施為暗示里克趨利避害所唱的。

（2） 暇豫：悠閒逸樂。暇：音夏，haa6（粵）；xià（普）。吾吾：疏遠的樣子。

（3） 鳥烏：烏鴉。

（4） 集：鳥棲止在樹上。菀：同「蘊」，積聚，引申為枝葉繁茂的樹木。

（5） 枯：此處引申指枯枝。

驪姬為春秋時期驪戎國君之女、晉獻公的寵姬，為獻公生下一子奚齊，其妹則生下卓子。當時獻公已屆晚年，子嗣甚多，著名者除了太子申生外，還有重耳、夷吾等。驪姬密謀奪嫡，讓奚齊繼承君位。她賄賂獻公的寵臣，讓他們說服獻公派申生、重耳和夷吾離開京城，分別鎮守故都和邊境。其後，驪姬又陷害申生，誣告他要毒殺獻公。申生是孝子，知道父親沒有驪姬服侍便寢食不安，因此既不辯解，又不出逃，最終自縊而死。驪姬又誣告重耳、夷吾與申生合謀，獻公大怒，派兵討伐二子，重耳、夷吾分別逃往外國。三年後，獻公去世，遺命奚齊繼位、荀息輔佐。

晉獻公與驪姬

大夫里克是申生的擁護者。申生離開京城之際，里克便已看出驪姬心懷不軌，但礙於君命，不便反對。驪姬得悉，派遣獻公的寵伶優施去向里克示以利害。優施趁着宴請里克的機會，席間起身舞蹈，又對里克夫人說：「承蒙赴宴，我來唱首歌，講講事君之道。」因而唱道：

暇豫之吾吾。不如鳥烏。

人皆集於菀，己獨集於枯。

此歌意思是：悠閒逸樂而不合群，還不如烏鴉。烏鴉還棲集在繁茂的枝上，他卻停留在枯萎的枝上。里克笑道：「何謂繁茂，何謂枯萎？」優施回答：「母為夫人、子將為君，不就是繁茂麼？母已死、子又毀謗纏身，不就是枯萎麼？」里克開始猶疑，從此避免公開表態，不久申生自盡。

荀息與奚齊

獻公死後，里克心懷愧疚，連殺奚齊、卓子和驪姬姊妹，迎夷吾回國即位。但夷吾始終對里克不放心，逼他自盡。

里克雖然功勳卓著，卻性格優柔寡斷。他當初如果極力擁護申生，可能不會有後來一連串慘劇，而他自己也不至死於非命。然而，區區一首〈暇豫歌〉竟可令他袖手旁觀，這莫非也算是文學的魅力？

里克之死

（古逸詩析註系列．為政編之十）

重溫：〈康衢謠〉、〈堯命舜辭〉、〈南風歌〉、〈元首歌〉、〈卿雲歌〉、〈夏諺〉〈祈招詩〉、〈夏民歌〉、〈白水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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