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煒舜

甯戚飯牛圖

白水詩（1）

浩浩者水（2），育育（3）者魚。

未有室家（4），而安召我居（5）？

註釋

（1）本篇見於《管子．小問》及漢代劉向的《列女傳．齊管妾婧》，文字略有差異，茲選取《管子》的版本。《列女傳》版本如下：「浩浩白水，鯈鯈之魚。君來召我，我將安居？國家未定，從我焉如？」此詩為齊國賢士甯戚所引用，但不見於今本《詩經》，應是一首逸詩。婧身為管仲府中的婢妾，卻聽懂了甯戚的詩意，展現了古代女子的才能。

（2）浩浩：水盛大的樣子。

（3）育育：快樂自得的樣子。《列女傳》本作鯈鯈（音條條），形容魚自如的樣子。

（4）室家：這裡指妻室。

（5）安：如何、為甚麼。

齊桓公（左）與管仲塑像

從前我們在〈役作編〉中談過甯戚〈飯牛歌〉，而這首〈白水詩〉也與他有關。據《管子．小問》和《列女傳》記載，齊桓公派管仲邀請甯戚出仕，甯戚只回答說：「浩浩乎！」管仲如墮五里霧中，直到在家裡吃飯時還在尋思。這時，一位名叫婧（音靜）的婢妾問道：「您有甚麼心事？」管仲說：「你哪會懂得！」婧說：「您別小看少年、老人，也別藐視卑者、弱者。從前如姜子牙、伊尹、百里奚那般，被看輕卻建功立業的多着呢！」管仲於是端正態度說：「好。齊君派我去邀請甯戚出仕，但甯戚只答覆說『浩浩乎』，我不理解是甚麼意思。」婧聞言笑道：「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難道您不知道？從前有一首〈白水詩〉，詩中有這樣的句子：

浩浩者水，育育者魚。

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

「浩浩然的大水，游着逍遙的白魚。沒有室家，想招我居於何處？甯戚大概是想要先娶妻成家，再出仕吧！」管仲聞言大悅，向桓公匯報。桓公特地為甯戚修建了官邸，齋戒五天後接見甯戚，讓他與管仲一起輔佐自己，齊國大治。

這首〈白水〉並不見於今本《詩經》，但詩意與〈陳風．衡門〉略近：「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齊之姜？」聞一多說過，《詩經》中的魚意象往往和婚戀性愛有關，因此，無論〈白水〉或〈衡門〉都是以魚來指涉婚姻。管仲雖是智者，卻千慮一失；所幸婧雖為婢妾，卻能領悟甯戚詩意，顯然也非等閒之輩。

聞一多像

甯戚久居貧賤，一朝富貴後首先想到的竟是自己的終身大事，現代人看來似乎有點古怪。其實在古人眼中，婚姻不僅是對家族的責任，也是出仕的必要條件。一如〈大學〉所云：「家齊而後國治。」如果沒有家庭的後盾，又怎能為國事鞠躬盡瘁呢？

（古逸詩析註系列．為政編之九）

重溫：〈康衢謠〉、〈堯命舜辭〉、〈南風歌〉、〈元首歌〉、〈卿雲歌〉、〈夏諺〉〈祈招詩〉、〈夏民歌〉

圖：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