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顛覆性的創新，石油將繼續在全球經濟中主導。資料圖片

文：陳志華

在我們的歷史長河中，有一個話題始終引發無數爭論、爭執與思考，那便是石油。當今世界，減少對石油依賴的呼聲從四面八方不斷高漲。然而，這些聲音背後的真實意圖究竟是出於真誠的環保意識，還是僅僅流於形式的口號，至今仍無法斷言。

追溯到1856年，那是尤尼斯·富特進行了一項開創性實驗的年代。她準備了兩個管子，一個充滿普通空氣，另一個注入二氧化碳，並將其放置在陽光下進行觀測。結果顯示，注入二氧化碳的管子溫度顯著上升，且持續時間更長。這一發現使她得出結論：大氣中的二氧化碳會導致地球變暖。

三年後，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一個小鎮上，埃德溫·德雷克發現了石油。整整一個世紀後，當美國石油工業舉行百年慶典時，原子彈的發明者之一愛德華·泰勒卻在演講中警告：燃燒煤炭和石油釋放的二氧化碳將加劇溫室效應。他呼籲人們尋求可再生能源，這番言論幾乎使他遭到驅逐。

如今，溫室效應的威脅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但全球經濟對化石燃料的依賴依然深重，其中石油更是佔據了三分之一的份額。諷刺的是，曾經推動我們科技進步的石油，如今卻成為了人類文明的潛在威脅。因此，全世界一致呼籲將地球升溫限制在攝氏1.5度以內，並實現碳中和。然而，許多工業化國家對石油的深刻依賴使這一目標的實現充滿挑戰。

石油的故事在尼日利亞繼續演繹。當英國殖民統治結束時，尼日利亞是一個農業主導的國家。北部生產棉花，西部種植可可，中部以橡膠為主，南部則以漁業聞名。尼日爾河三角洲的豐饒不亞於珠江三角洲，漁民們在潮漲時放網，退潮後滿載而歸。然而，他們未曾料到，這片土地下暗藏着豐富的石油資源。1956年的石油發現讓當地人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幻想着財富的來臨，渴望能如沙特阿拉伯般崛起。

在石油發現之前，尼日利亞人依賴牛驢耕作，效率低下。然而，煤炭的出現改變了一切，推動了機械化生產，助力英國成為首個工業化國家。隨後，石油的出現帶來新的契機，提煉過程中的廢物竟成為優質的汽車燃料——汽油。英國人逐漸意識到能源的重要性，開始尋求在伊朗的石油資源，最終成立了昂格魯波斯石油公司，今日所稱的BP。

石油塑造了現代社會，使人們得以自由出行，改善了無數人的生活。然而，與中國的商業模式不同，英國的做法卻顯得相當掠奪，絕大部分利潤被英國攫取，伊朗僅獲得微薄收益，導致當地民眾不滿，要求收回石油產業。1953年，英國與美國聯手策劃了在伊朗的政變，推翻當時的政權，扶持了一位親西方的國王。隨後，三國共同創辦了七家石油公司，控制了全球85%的石油儲備，其中BP便是其中之一。

尼日利亞獨立後，南部的比夫拉地區試圖脫離國家，卻因石油資源的存在，尼日利亞政府在英國的支持下展開了鎮壓，導致超過100萬人喪生的內戰。比夫拉於1970年投降，次年尼日利亞加入了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隨着油價飆升，尼日利亞迅速崛起為非洲的富國。然而，繁榮未能持久，油價崩潰後，尼日利亞經濟陷入困境，資源詛咒的現實令其愈加脆弱。

由於不同民族地區的強行合併，加上官員貪污腐敗與缺乏家國情懷，環境問題被嚴重忽視。如今的尼日利亞石油產區生態遭到嚴重破壞，漁民即使辛苦捕撈一整天，也未必能收穫一條魚。隨着化石燃料的使用，全球氣溫已經上升超過攝氏1度，發達國家紛紛呼籲減排。然而，許多發展中國家，例如尼日利亞，仍在全力以赴實現工業化，拒絕接受停止石油開採的提議。

在2015年，全球在巴黎召開會議，發達國家成立綠色氣候基金，承諾每年捐贈1000億美元，幫助發展中國家轉型，減少石油和化石燃料的使用。然而，每年捐的錢，實際捐款與承諾之間的距離卻讓人失望。2020年，英國首相在非洲發表講話，呼籲減少煤炭和石油的使用，但實際上，能源交易中仍有90%依賴這些化石燃料。美國再次退出巴黎協議。對於西方國家，在氣候政策上搖擺不定。如今，全球經濟規模約為88萬億美元，石油依然在其中扮演着舉足輕重的角色。

如果沒有顛覆性的創新，石油將繼續在全球經濟中主導，對環境造成持續的污染。曾幾何時，石油公司以「不可再生資源」為名控制高油價，而如今科學家們卻提出石油或許是可以再生的資源。如果石油真的是如此珍貴的可再生資源，那麼資本家們又怎會因為環保而放棄這一切呢？

作者為香港證券及期貨專業總會會長，獲得CFA協會頒發環境、社會及公司治理投資證書（Certificate in ESG Investing, CFA Institu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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