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經濟學「保護銷售」的關稅方程式更有效推斷和解釋未來的關稅結構。

文：徐家健

師傅教落，最蠢的學者會試行解釋沒有發生過的事；師傅卻萬料不到，最紅的KOL今天正努力解釋那些沒有發生過的事。

早前寫了《KOL不會告訴你的關稅方程式》一文，回響很大。寫那篇文章，因為看不過眼一眾KOL都在爭相批評美國貿易代表（U.S. Trade Representative, USTR）的關稅方程式不符合經濟邏輯。奇怪，他們懂什麼經濟邏輯？作為一門實證科學，經濟學的邏輯是用來解釋現實世界的經濟現象，而非跟不喜歡的人作口舌之爭。先跟KOL上一課美國經濟史的課：「自美國立國至1860年期間，這段關稅最高的時期關稅收入是最重要的。1861至1933年，保護本地生產主宰了關稅結構。從1934年至特朗普出現，關稅政策又成了國際貿易談判的籌碼。」當時我卻說得不夠清楚，收入、保護、籌碼既是美國入口關稅的三大目的，亦是美國政黨爭取地方利益團體支持的政治經濟結果。真經濟學的邏輯，是用來做解釋不同時期向不同國家貨品所徵收的關稅之不同。

老師又中，美國貿易代表的關稅方程式不重要，因為那只是開天殺價，跟未來一段時期美國向不同國家的不同入口貨品徵收的關稅關係可以不大。不是嗎？因為反制，今天向中國徵收的比方程式的高；因為暫緩，今天向其他地方徵收的又比方程式的低。籌碼，在過去大半個世紀以來都是美國關稅的主要目的。方程式的34%關稅，之後再大你50%，是美國跟中國博弈的籌碼；方程式的其他關稅率，至今更只是美國跟其他地方博弈的「白頭片」！

要解釋「白頭片」不容易，這亦不是我懂的經濟學所能解釋得到的。問題是，從比較成本到從貿易得益，不但解釋不了貿易談判的「白頭片」，亦解釋不到歷史上高高低低的非零關稅。1790至1860年期間，美國的平均入口關稅由20%升至60%然後又跌回20%，比較成本解釋不了這段時期的高關稅，亦解釋不到這段時期高關稅的先升後跌。1861至1933年期間，關稅再一次像坐過山車般先升後跌，到了大蕭條初《斯姆特-霍利關稅法》的通過後又升了7個百分點，經通縮調整後實際的關稅接近60%。然而，跟內戰前以收入為主要目的的關稅結構不一樣，內戰後以保護本地生產為目的的關稅結構中徵收入口關稅的只是保護共和黨執政下支持他們的利益團體的產出貨品。1934年頒布的《互惠貿易協定法》（Reciprocal Tariff Act），展開了往後大半個世紀以關稅作為國際貿易談判籌碼的新時代。

真經濟學解釋的不是「白頭片」而是實質關稅的，有著名「保護銷售」（Protection for Sale）貿易政治經濟模型推斷出來的關稅方程式。根據這方程式，各項入口貨品的關稅率視乎游說團體人口比例、入口佔工業生產比例、入口產品需求彈性、執政政黨的意識形態等因素。美國關稅史的三個時代：（一）第一個「收入」時代主要由民主黨執政；（二）第二個「保護」時代主要由共和黨執政；（三）第三個「籌碼」時代主要再由民主黨執政。分隔三個時代的，正是美國史上的南北戰爭和大蕭條。特朗普的冒起，是否繼內部最大的政治和經濟衝擊後美國史上第三個最重要的範式轉移？還是「讓美國再次偉大」只是個口號？無論如何，真經濟學「保護銷售」的關稅方程式將比「白頭片」式的USTR關稅方程式更有效推斷和解釋未來一段日子的關稅結構。

作者為Pagoda智庫共同創辦人及經濟研究總監、Orientis首席經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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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星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