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建華

在1920年代末上海，小報十分繁盛，據祝均宙統計，1926年7月北伐戰爭開始至1932年「一二八」淞滬戰爭爆發止，上海共出版各類小報715種。

近來愈多的研究顯示了小報與民國社會與文化的重要關係。有些地方其重要性更甚於大報。1928年5月，出任中國公學校長不久的胡適在日記中寫道:「上海的報紙都死了。被革命政府壓死了。只有幾個小報，偶然還說說老實話」。

胡適

他再三提到《晶報》，即「小報」之一。林語堂（1895-1976）在〈為蚊報辨〉一文中指出:「大報失言論之責，故小報應運而生」，小報「說心坎裏的話，由是而亂臣賊子懼」。用「春秋筆法」的典故，話就說得嚴重了。小報如蚊，聲音雖小，「若成群結隊，其音亦可觀，亦可使大人先生睡不成眠也」。

胡、林有感而發，對於大報小報的關係頗富啟發。小報不可能取代大報，卻以挑戰壟斷的姿態另辟言路，如1919年創刊的《晶報》，標誌著小報的崛起，凡為大報「不敢登」、「不便登」、「不屑登」的文字，它都來者不拒。挖牆角要有空子可鑽，這也反映了大報與社會需求之間的脫節，小報應運而生，一般是三日一刊，小型四版，形式上短小精悍，且講求趣味，圖文並茂，雅俗共賞，遂為市民大眾喜聞樂見，新的敘事空間由是迅速延展，而都市心態得以滋養和形塑。

《晶報》

關於徐志摩（1897-1931）與陸小曼（1903-1965）的愛情傳奇，我們耳熟能詳。1926年10月兩人在北京成婚之後移居上海，即成為公眾人物，尤其是一些小報，如素有「四金剛」之稱的《晶報》、《金鋼鑽》、《福爾摩斯》和《羅賓漢》，另有《上海畫報》等，對他們的一言一行爭相報導。本文對這些小報的徐、陸敘事作考察，著重討論它們以社會「名流」為中心的消費策略，涉及小報之間在價值體系、傳播功能與文化品級方面的差異，蘊含著各階層、社團和人際之間利益制約的遊戲規則、倫理價值和文化政治。

而在新聞體或文學性敘事中，小報常通過「辭格」（trope）手法來描繪人物與編織圖像化情節，在明譬暗喻的修辭與臉譜化的敘事模式中，造成聳動效應的同時滲透道德評判，這也是小報所含的「情感結構」特徵及其與都市心態相扣聯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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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之光——民國初年文學與文化》

作者：陳建華

出版社：初文出版社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2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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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共和之光——民國初年文學與文化》篇目〈名流消費與民國機制——以徐志摩、陸小曼與 1920 年代末上海小報為例〉前言，獲初文出版社授權使用。標題為編輯所擬。

圖：Wikimedia Comm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