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訊】近期備受矚目的香港電影《看我今天怎麼說》，聚焦聾人社會的自我價值與身份認同，探討何謂平等與尊重。而CHAT六廠（六廠紡織文化藝術館）早前舉辦香港首個聾健協作導賞團，介紹聾人文化的同時，引導公眾思考共融社會的概念。

3月30日下午，CHAT六廠舉辦第二期「共融導賞團」預覽活動，特邀《看我今天怎麼說》導演黃修平、演員鍾雪瑩與吳祉昊親臨現場，分享電影創作歷程，探討電影創作中如何融入聾人視角、演員學習手語及角色演繹的挑戰等。當日活動更帶大家學習手語詞彙，進一步促進聾人文化交流。

左起：羅璧如、吳祉昊、鍾雪瑩、黃修平

分享環節於六廠紡織文化藝術館常設展廳舉行，由CHAT六廠（六廠紡織文化藝術館）副策展人（共學及社區）羅璧如主持。談及拍攝本片後的心得，鍾雪瑩表示，學習手語令自己更加了解香港聾人文化，理解到手語中還包含了表情和力量，而手語會令聾人群體更放鬆自在地表達自我。她感謝聾人朋友在電影調研和準備階段對她的幫助，也在和他們的相處中獲得能量。

鍾雪瑩現場分享

吳祉昊初次參演電影，直言頗為緊張，很多時候有些狀況外，來不及作出反應，加之他飾演的角色Alan總是陽光溫和面帶微笑，「人不可能十幾個小時都是那樣（笑）」，要保持狀態也令他壓力頗大。他認為透過這部影片，「終於有機會讓公眾人士知道聾人文化、知道手語是怎麼回事」，也鼓勵在主流學校感到孤獨的聾人朋友能獲得安慰，自強生活。

黃修平則透露，電影中女主初學手語的內容，啟發自他自己上第一堂手語課時的感受：他本以為會有一位健聽人士來協助，但教室裡走進一位年長的聾人老師後，課程便安靜開始。他也發現手語其實是一種「簡單又純粹」的語言，不用多餘的說明，容易被意會，而將眾多簡單生子拼成一句話的過程，十分順理成章又神奇，「我仿佛見證了一套語言的誕生」。主角三人在大排檔使用手語的片段，很大部分也來自導演的這段經歷。

黃修平

要拍攝一部聚焦聾人群體的電影，還在主創大部分人都是健聽人士的基礎上，手語指導和翻譯的崗位必不可少，黃修平表示，本片副導演在當中做了不少工作，除了語言上的溝通，也會提醒團隊與聾人群體交往時需要注意的地方，促成團隊與聾人演員們的愉快合作。「大家在社會中與聾人共存，應該更多地了解彼此基本的生活特色」，導演說。

緊隨分享環節的是聾人導賞員Amy和健聽導賞員Jackie帶來的小劇場，在場人士由此率先體驗CHAT六廠將於4月20日正式推出的「共融導賞之旅」，二人以雙語（口語+手語）形式，活靈活現地呈現香港紡織工業的歷史與故事，展示了一系列紡織用語的手語表達（如「釘珠」），並在小劇場結束後，現場「抽查」觀眾的學習情況，答對的觀眾獲得主辦方準備的小禮品一份。

健聽導賞員Jackie（左）與聾人導賞員Amy帶來雙語小劇場

當日導賞團更帶大家學習三個手語詞彙，分別是「六廠紡織文化藝術館」、「工藝」和「香港製造」，感興趣的朋友，不妨根據下圖中指示學習。

大家一起學習三個手語詞彙

三位主創在活動後的訪問環節中，分享了更多關於電影拍攝及手語學習的感想。

《看我今天怎麼說》中的各式音效令人印象深刻，尤其開場模仿女主角素恩聽到聲音效果的一段，更令不少健聽人深切感受到，佩戴人工耳蝸的聾人聽到的世界有多嘈雜和模糊。問及對聲音的處理，黃修平表示，在創作初期就知道聲音的呈現對這部電影來說很重要，最大的原則就是讓觀眾對角色感同身受，進入聾人朋友的主觀聽覺。為了實現最大程度的還原，團隊一方面請專家分析儀器的設計，了解數據化的資料，如聲音的頻率和呈現；另一方面則是請聾人用家描述自己的感受，而因為日常情況下這種感受難以被人了解，聾人朋友也非常願意幫忙和分享。

電影於倫敦影展首映，今年2月正式在香港上映，也參與了不同國家和地區的電影節，每到一處都會吸引到當地的聾人朋友前來觀影。導演表示，他特別強調這套電影一定要配備手語翻譯，也很感謝各地影展的配合。「當知道有手語翻譯時，聾人朋友才會出來，不要怕花人力物力，要走出第一步」，他說。早前導演攜《看我今天怎麼說》前往大阪亞洲電影節，他觀察發現，第一場觀眾中幾乎沒有聾人朋友，但第二場參與的聾人則多了不少，而倫敦也有聾人朋友聽說有這樣的戲特意前去觀影，感謝這套戲講出他們的感受，呈現他們的故事，這樣的反饋也令導演感到非常窩心。

《看我今天怎麼說》探討聾人的生存狀態和身份認同，也令不少自感並非主流人群、有些邊緣和孤獨感的人心有戚戚，導演很欣慰大家能看到戲中想表達的這些內容：「身份認同也是這部戲的重要主題，雖然是講聾人的故事，但觀眾可以按照自己的處境來閱讀，創作就是這樣，當中提出的價值可能會有一種共通性，所以如果觀眾能接受到，會覺得很感恩。」

鍾雪瑩憑藉在戲中的表現在金馬封后，觀眾最好奇的應該都是「如何以健聽人的身份模仿聾人講話的狀態」。鍾雪瑩首先認真解釋：「其實並沒有一個特定的『聾人口音』，比如我們戲中就有三種不同情況的聾人，有的小時候學手語、有的學口語，有的會開口講話，有的不會，我先分析女主如何成長成為現在的性格，再在此基礎上賦予她聲音和質地。」

她笑稱自己獲得這個角色或許源自「是一個很愛祝福別人的人」，幾年前她得知黃修平在做關於聾人的創投，便發訊息去表示恭喜和祝願，順便提及自己也在學手語，對聾人文化感興趣，結果導演在開拍時便選中她當女主角。

吳祉昊（Marco）在電影中飾演的Alan是一位佩戴人工耳蝸的聾人，與健聽人溝通自如，若非特別去了解，很多看完電影的朋友都不知道，其實吳祉昊在現實生活中也的確是一名聾人。Marco兩歲時因基因突變確診聽障，從小佩戴助聽器，口語和手語都十分流利。他表示自己在電影上映後，成功從初入大學時被迫轉換成的I人變回E人：「中學時我在大家都知道我狀況的社區生活，所以很E地快樂成長，但初入大學，不是人人都了解我的情況，有時想明白對方講甚麼英文的時候，我需要盯著對方的嘴巴讀唇，但有人會覺得這樣的行為很曖昧而被嚇到，所以我也因此減少了和人的交流，大學第一年都比較獨來獨往」。電影上映後，很多人因此認識了他，甚至會去主動找他攀談，他直言自己也因此變得在溝通上更自信了。

吳祉昊稱電影上映後，自己由「i變e」

Marco在電影映後觀眾分享環節中感觸很深的是，不少人真的和電影中素恩的情況一樣，他們健聽的父母認為要學口語才能融入主流世界，甚至以為學手語會影響口語表達，「其實這是一個很錯誤的刻板印象」。他補充，「在小朋友兩三歲的語言黃金期，其實打手語也可以刺激到大腦的語言區，反而是有好處的，而每個人的情況也不同，有的人聽力受損嚴重，學口語真的很難，希望父母不要強迫小朋友做很難的事情，手語可能是某些聾人朋友與世界最好的溝通方式了。」

《看我今天怎麼說》上映後掀起了小小的學手語風潮，幾位主創都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大家可以根據個人情況，選擇專業機構，如語橋社資SLCO系統學習。不過導演黃修平特別提醒，比起只是覺得有趣，把它當成一個花哨的技能，始終不要忘記這是聾人群體的溝通工具，要抱持尊重的態度。

想保持語言能力，常常使用很重要，鍾雪瑩表示雖然因為日常工作和生活關係，電影拍攝後很難高強度學習使用手語，但會在參與類似此次活動的場合、或者接觸到聾人朋友的時候盡可能用手語與大家溝通。Marco則提到「認識聾人朋友」的重要性：「如果你想學手語或者用手語溝通，大部分聾人朋友應該都會非常樂意，因為大家都想被理解，也願意找到合適的溝通方法與更多人交流。」

《看我今天怎麼說》仍在港上映中，目前尙餘少量場次，感興趣的朋友不妨關注。參與此次「共融導賞團」覺得收獲頗豐的朋友，也敬請留意CHAT六廠未來的其他活動。

圖：橙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