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梓靈
在學生時代看我的書長大的讀者,很多已經踏入三十歲前後,發展了自己的事業專長一段日子,或是成為妻子、母親,越來越多身份加諸身上,不禁有疑問,是否一切已塵埃落定?既是某個職業,是丈夫的太太,孩子的媽媽⋯⋯到底我被賦予那麼多角色之後,我仍然是我自己嗎?我仍然可以有自己的興趣嗎?仍然可以憑自己的意志活出夢想中的人生嗎?
好多時,我們會迷失,會覺得沒有自己的身份,同時又擔心這個想法好自私。對自我的需求是自私嗎?絕對不是的,我們能犧牲許多事,但並不是丟失自我。
關於身份,拿我自己來說,我是母親、作家,這兩樣因為都要燃燒全部生命去做 ,所以最為衝突。
女兒在香港唸幼稚園的第一年,我發現媽媽們全都只會叫你誰誰誰的媽媽,這一點是我當初很不習慣的。沒有人會關心你的名字,你做的工作,你的價值觀,好像遺失了自己。
寫作對我自己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身份,與我如何活着有關,就是我的生存意義。
但沒想到當媽之後,想寫卻抽不出時間寫。頭一兩年幾乎拿不出時間寫作,對我來說這種無能為力和庸庸碌碌,想做的事情做不了,相當痛苦。
我只能像擠牙膏般挪出時間去繼續我的夢想,維持量與質,包括寫書,開網店,以新的身份與新的朋友交往,繼續去思考如何關心別人,了解其他媽媽的難處,漸漸和其他媽媽建立起交心的友誼,分享彼此的煩惱,也因此了解到成為母親的女人,心底裡都有很多掙扎。
我也曾擔心當媽媽的狀態不夠好,不足以持續夢想,而且我也是抑鬱症康復者,所以不能太拼而忽略自己的精神健康。
從抑鬱症康復,成為母親,這些經歷是自然而然,一件接一件進行的,現在的我卻發現,目前的自己最堅強也最溫柔,沒有抵觸。
每天都用上最大的能量,每晚都能安然入睡,每天都過得無愧於心,不心虛,不怕看穿,不迷失,我教導女兒我現在敢認為是正確的人生觀 ,以前的我或者會搖擺或者太多妥協,如今的我卻找到自己的立場和位置。
雖然情緒病的康復很靠專注做好一件事,但也因為做母親,沒法專注做一件事, 這是互相矛盾的,可能會使情況變差也說不定,的確有這樣的危機在內。
有次我在廣告話裡看到有SLASHMAN這個夢想,想到,每個媽媽都最強的SLASH WOMAN啊!
一手打字一腳搖嬰兒椅;一杯咖啡分五次喝,喝兩個鐘都未喝完;煲水分三次才裝滿水煲⋯⋯
雖然有危機,但現在回想都挺好笑的難忘時光。
而且懷孕也將我抑鬱症的尾聲清除,我抑鬱的主要問題在失眠,即使在病的尾聲,仍有零星夜晚會有失眠,但自從懷孕後,身體的變化令我夜夜好眠,孩子是上天賜我的禮物,這是一個很實在的感受。我曾經花許多個晚上和失眠搏鬥,因此我對孩子的來臨和她醫治好我一事,充滿感恩之情。
不敢說自己是很好的母親 ,但有信心比本來的我更好,本來的我,應該是挺糟糕的母親,所以才一直沒有想過生孩子,我不認為自己適合,因為我從來沒有打算放下自我—— 這一點,不就是讓許多女人自我掙扎的地方嗎?
但成為母親也讓我學會凡事靈活變通,沒那麼偏執,這點對精神健康反而有利。
抑鬱症讓我成為更好的人,我也能真正地關心與自己無關的人,這是意外收穫。
擁抱新身份,我發現自己拍照時的眼神變得溫柔。現在我有時連眼線和睫毛膏都不塗,卻反而更喜歡自己的眼睛。
身份增加了責任、卻不會限制了你,自定義的身份,讓我們成為更好的大人。
圖: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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