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哈

巴黎國立畢加索藝術館擁有世界上規模最大的畢加索作品收藏,而最近,他們借出了畢加索的六十多件作品來到西九文化區M+美術館。兩館共同主辦「香港賽馬會呈獻系列:畢加索──與亞洲對話」展覽,而我當然要去先睹為快。

畢加索留世的作品很多,風格也多變。從自我探索的不同階段,到立體主義,以至觸及超現實主義,畢加索的多變,在於創新,也在於不同時期的專注,在每一個階段專注於某一個風格,然後,又徹底求變、突破。然而,在他許許多多的風格中,最能感動我的,依然是他於「藍色時期」的畫作,而我為此而來到展廳,尋找那一幅藍色的《男子肖像》(Portrait of Man,1902–1903)。

從《男子肖像》的灰與藍,以及其具象的表達手法,我們不用細看年份,也會知道它是屬於藍色時期的畫作。在畫中,那一張目無表情的面孔,那一個拒絕與人溝通的坐姿,無不呼應着那深藍、灰藍、青藍交織的孤寂與重量。那是一個透明而冰冷的世界,空氣中彌漫一絲絲的憂鬱。

1901年,二十四歲的畢卡索遠赴巴黎。畢卡索生性活潑好動,卻在摯友卡斯特加馬斯自殺的震撼下,陷入了深沉的悲痛。畢卡索將情緒化為畫筆上的冷調,即那單一的藍色系,以此流露對苦難的深刻同情與反思。

在藍色時期,我們在畢卡索的作品中看到孤獨的露宿者、無助的老婦人、低頭沉思的失明者,他們宛如被遺忘的幽魂,不再有鮮明的表情,卻像隨時消散於一片灰濛濛的藍色之中。

在當時,這些作品沒有滿足到市場的需要,他的作品鮮少被購入、收藏,而觀眾對於那種淒涼的情緒往往望而卻步,難怪畢卡索曾經坦言:「我的畫讓我貧窮,而不是我的貧窮造就了我的畫。」

這又讓我想起畢卡索的另一段話:「顏色,隨着情緒變化而變化。」於是,我們也明白到,對於畢卡索而言,藍色不只是色彩,更是情緒,是這位抽象大師將內心痛苦具象化的結果。

從亞里士多德的顏色二元論,到牛頓光譜理論的發現,再到歌德提出的色彩心理學,顏色慢慢從視覺現象,發展成為人類情感的映射。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西方藝術界尤其掀起對色彩與情緒關係的探討。舉例,在康定斯基的色彩理論中,藍色便代表力量與穩定,更可以帶來「暫時的麻痺感」。當代藝術史學者亞歷山卓.洛斯克(Alexandra Loske)則指出,「我們對藍色的印象往往與憂鬱和悲傷相連,也可能帶有靈性,因為它象徵遙遠與天空。而藍色也被認為是最接近光之缺席的顏色。」

但,畢卡索的藍,又像更為複雜,它是對友人逝去的哀悼,是對自身脆弱的自覺,也是他看待世界的一個濾鏡。《男子肖像》中的男子形象,沒有明確的背景或情節,他存在於一片灰藍色的空間,讓觀者無法迴避自身的投射與感受。那一種凝視,不只是畢卡索對主題的凝視,更是他與觀者之間的凝視,彷彿一場無聲的對話:在藍色的寂靜裡,我們看見了甚麼呢?

我們看見了悲傷、無助,還是對同理心的渴望?無論如何,悲傷並非終點。大約在1904年,隨着畢卡索情感狀態(以及感情生活)的微妙轉變,他的調色板也漸漸變暖。冷冽的藍,終於被柔和的粉紅取代,也象徵他擺脫了深沉的憂鬱,迎來其充滿愛、活力、慾望的「玫瑰時期」。

藍色過了,就是粉紅,這大概是藝術想教導我的一件事。

圖:作者提供

責編 | 張艷玲

編輯 | 許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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