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煒舜

帝舜與群臣，出自〔明〕仇英繪《帝王道統萬年圖》冊頁。

元首歌（1）

〔帝舜〕股肱（2）喜哉！元首起（3）哉！百工熙（4）哉！

〔皋陶〕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5）哉！

〔皋陶〕元首叢脞（6）哉！股肱惰哉！萬事墮（7）哉！

註釋

（1）本篇出自《尚書．益稷》，是文學史上最早兼有聯句、倡和與複沓性質的詩篇。帝舜於朝堂之上，先與大禹討論一番君主如何對待臣下，臣子如何盡心輔佐，在上位者如何安置百姓、安撫夷狄。最後，由夔（音葵）作樂，皋陶（陶音遙）與舜聯句，君臣互相勉勵。

（2）股肱：本義為大腿和胳膊，比喻左右輔佐的大臣。肱：音轟，gwang1（粵）；音工，gōng（普）。

（3）元首：本義為頭，比喻君主。起：發動、振作。

（4）百工：此處指百官。熙：興盛、興旺。

（5）庶事：農耕生產、耕稼之事。康：豐足、富足。

（6）叢脞：瑣碎雜亂。可指元首胸無大志，也可指元首所見瑣細，對下屬越級管理。脞：音楚，co2（粵）；cuǒ（普）。

（7）墮：荒廢。

皋陶像

文學史上最早的聯句詩、倡和詩，也可追溯到虞舜。根據《尚書．益稷》記載，舜在朝堂上與大禹、皋陶討論、互誡，言語結束時，便出現舜與皋陶的倡和。首先是舜唱道：

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

股為大腿，肱為上臂，此四肢與身體相連，故比喻為重臣。元、首皆為腦袋之意，比喻為君主。其意為：大臣樂意任事啊，君王振作奮發啊，百事都會興旺發達啊！皋陶又續唱了兩段：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

前一段承接、發揮舜的詩意，後一段則從反面立言，謂君主如果瑣碎而胸無大志，大臣必然疏懶懈怠，那麼任何事情都會荒廢。

聞一多像

聞一多先生認為〈元首歌〉是〈九歌〉的雛形：「歌」字從「可」，本為感歎之義，所謂「九歌」的體式就是全詩共九句，每句的句中或句尾各感歎一次。這支〈元首歌〉有九個「哉」字，不正好符合嗎？而今人于文哲則將〈元首歌〉視為三首歌，以為它們雖在長期流傳過程中經過不斷加工改造，但仍保留原始詩歌抒情的基本特徵。

〈元首詩〉以外最早的聯句詩，當屬漢武帝柏梁台聯句。此詩真偽也有爭議，據說是漢武帝先吟一句七言，其餘二十多位官員每人各聯一句。只是整體而言，內容有嫌雜亂而詩情欠缺。倡和詩方面，近年發現的清華簡中有〈耆夜〉篇，記載周武王征伐耆國得勝歸來，在宗廟舉行「飲至」典禮，武王及各位功臣飲酒賦詩，包括武王酬畢公、武王酬周公、周公酬畢公、周公酬武王諸首。其中只有武王的兩首文字接近，有複沓意趣，周公兩首的文字則頗為不同。整體來看，兼有聯句、倡和複沓性質的詩作，如〈元首歌〉者實在為數不多。

清華簡〈耆夜〉中關於周武王與諸諸臣酬唱的記載

（古逸詩析註系列．為政編之四）

重溫：〈康衢謠〉、〈堯命舜辭〉、〈南風歌〉

圖：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