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偉基

1907年，一位父親是鹽商的浙江奉化年輕人，從中國出發前往日本，準備入讀東京振武學校。該校是一所軍事預科學校，任何要入讀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年輕人，都必須先在該校學習兩年，畢業後再被分配到部隊實習達標後，才正式取得入讀陸士的資格，來自中國的留學生也不例外。

這個奉化小夥子在東京振武學校畢業後，被分派到第十三師團第十九聯隊擔任士官候補生。一般情況下，他實習結束後理應可入讀陸士，他卻放棄入讀陸士，選擇回國參與革命運動。這位年輕人就是日後領導國民革命軍北伐、統一全國的蔣介石。雖然蔣介石與陸士無緣，但在晚清民國時代，陸士卻是中國軍事人才的搖籃，不少響噹噹的人物都是陸士畢業生，不少人後來更成為國民政府的主要將領或參謀人員。

1907年夏，蔣介石入保定軍校就讀。

1868年德川幕府奉還大政，明治天皇在長州、薩摩等強藩支持下，全力推動「富國強兵，文明開化」的維新運動。「強兵」除了改革軍政制度、提升武器裝備，更核心的變革是培養軍事人才，特別是具備西方軍事知識的軍事人才。陸士就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創立，成為當時日本培養基層陸軍軍官的主要機構。

陸士前身是創立於1868年的京都兵學校；1869年遷往大阪，改稱大阪兵學寮；1871年再遷往東京，改稱東京兵學寮。1873年，海軍兵學寮成立，東京兵學寮改稱陸軍兵學寮。1874年，明治政府頒佈《陸軍士官學校條例》，陸士正式建立，隸屬陸軍卿管轄，首任校長為曾我祐准。

曾我祐准

1875年，陸士第一期學員入學，招生對象為初中畢業生，學制三年，設有步兵、騎兵、炮兵、工兵四個專業，直至1887年共招收了十一期，培養出超過1,000名軍官。1889年，實行士官候補生制度，招生對象改為高中畢業生，直至1945年共招收了六十一期，培養出超過3,000名軍官。1896年，增設後勤專業。從1917年開始，擴大招生對象至部隊內的軍士。1920年，分設預科和本科：預科兩年、本科一年十個月，期間需要在部隊服役半年。1924年，增設航空專業。1937年，預科和本科分別成立分校，本科分校遷往神奈川縣。1941年，預科分校遷往埼玉縣。1945年日本戰敗後，陸士被裁撤。

1907年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

陸士被認為是日本軍國主義的溫床，培養出大批發動對外戰爭的將領，包括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松井石根、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畑俊六、華北方面軍司令官杉山元等，其中數人更曾擔任內閣總理大臣，包括阿部信行、東條英機、小磯國昭等。除此之外，陸士還招收不少來自中國的學生。他們不少人學成回國後，將所學貢獻國家。

1937年12月17日，日軍在南京舉行入城式，松井騎馬檢閱部隊。

晚清民國軍事人才的培養場所，除黃埔軍校、保定軍校，以及地方上的講武堂外，陸士絕對是其中一個主要場所。從1898年第一期中國陸士生赴日本，到1937年中日爆發全面戰爭期間，前後共二十九期。據《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中華民國留學生名簿》統計，這段期間畢業於陸士的中國學生共有1,535人：清朝時期665人，北洋時期243人，國民政府時期627人。

論人數，陸士生當然比不上黃埔生及保定生，但他們對近代中國軍事所產生的影響，卻不容忽視。明治維新後，日本陸軍先仿效法國，最終卻以德國為學習對象，中國陸士生某程度上是通過日本，間接地學習德國陸軍的軍政制度、戰略戰術等當時先進的軍事思想。早期畢業的中國陸士生回國後，不少人成為黃埔軍校、保定軍校的創辦人或教官，將他們學習到的新式軍事知識在中國廣為傳播。

1900年，第一期中國陸士生入學，1901年畢業，他們等同於陸士第十三期畢業生，直至1931年，先後共二十二期。1898年及1899年，第一期中國陸士生先後抵達日本，入讀東京振武學校預備科。1900年，這45名中國陸士生在振武學校畢業後，根據其所選科目分別編入近衛步兵第四聯隊、近衛野戰炮兵聯隊、近衛騎兵聯隊、近衛工兵聯隊實習。半年實習期結束後，其中40人成功進入陸士學習，除1人在學期間病故外，其餘39人成功畢業，他們包括步兵科的清朝禁衛軍訓練大臣良弼、護國軍第一軍總司令蔡鍔、國民革命軍陸軍上將蔣方震，騎兵科的北洋第六鎮統制吳祿貞，炮兵科的雲南講武堂教官李烈鈞等。

蔣方震

中國陸士生在國民政政府時代形成了一個獨特的軍事系統，他們有4人擔任過參謀總長，晉升上將者達30多人，中將者更多達100多人。難怪有人認為1937至1945年的中日戰爭，不僅是兩國之間的一場戰爭，而且是陸士中國學生與日本學生之間的一場「內戰」。

延伸資料：

蘇聖雄《戰爭、制度與思想：近代中國參謀本部的興起》，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2023年。

陳予觀《中國留學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將帥錄》，廣州：廣州出版社，2013年。

蘇聖雄《戰爭中的軍事委員會：蔣中正的參謀組織與中日徐州會》，台北：元華文創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

圖：wikimedia comm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