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巴氏
我問自己:其實還需要入戲院嗎?
需要,但不一定需要。
這樣說,不代表我不珍惜戲院,相反,人生中大部分難忘電影,都是買飛入戲院看的——尤其唸大學那三年,一直沒女友,返學望見同學們一雙一對,好難受,想辦法逃避,不是一個人匿在圖書館自閉位睇小說,就是一個人搭火車去沙田買飛睇戲,有時在娛樂城,但通常在UA6。
從此培養了一個人入戲院這個良好的孤獨解悶習慣。總之,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我只管把眼神和精神盡放在大銀幕。
《亞諾拉》
所以,當聽見《阿諾拉》(Anora)導演Sean Baker在奧斯卡頒獎台上那番有關戲院的話,提到那種只存在於戲院的共同體驗,呼籲同業繼續為大銀幕拍戲,絕對感動和觸動,連隨遙想起不少與戲院有關的回憶。
Sean Baker在奧斯卡頒獎台呼籲電影人要為大銀幕拍電影。(圖片來源:The Academy FB專頁)
例如初中時,跟一位名叫豬WIng的同學,在UA6售票處外排長龍等買飛,買《鐵甲威龍》(RoboCop)戲飛,千辛萬苦,終於看了這齣影響我一生的電影。
例如高中時,和文科班一眾男同學在農曆新年去旺角看《家有囍事》,全院滿座,全場一齊笑一齊大笑,共同體驗賀歲片所帶來的快樂(而不是甚麼道理和教訓)。
又例如和「她」,在1996至1998年看了很多很多戲,笑的驚的無聊的嚴肅的;直至《愈快樂愈墮落》,散場後,「她」從此改和另一個「他」入場。
入戲院看一齣戲,為我帶來 / 使我記住的,從來不止於齣戲(好不好),而是一整件事:由買飛(或預售)到約齊人到準備入場再到散場後閒聊式討論,有時還包括味道——那些魚蛋粟米煨魷魚諸如此類。
不似得拎住iPad或電話看串流,事後陳述,就只是「拎住iPad或電話看串流」,That’s All,當中插曲,大概就只有覆了幾個Message,碌了一陣Social Media。
《粗獷派建築師》(The Brutalist)設有15分鐘Intermission。有沒有需要?大可以討論;但如果這齣是串流電影,就完全不需要,畢竟觀眾有權隨時撳暫定。
就算有些電影真的透過大銀幕去看才會有更美好感受,我從來都不會迫人入戲院,這既不是道德責任,亦明白到太多年輕的人,實在太習慣經由平板電腦或電話Screen去接收影像,不論是渣的影像抑或名導作品的經典影像,當呈現在一個微小Screen之上,都只是一樣;還未計敘事方式和影片長度,都因應短片這個Form,變成為急促的碎片聚合。
我不是《沙丘瀚戰:第二章》(Dune: Part Two)迷,但有由相信,如果當日留待串流平台播映寺才去看,應該不能一口氣看。
所以一開始才會說不一定需要入戲院。今時今日有些電影,只是在套用短片的Form,拆開來看,不過是多齣短片的結合。
總之沒有電影感。電影感,很難言傳,但至少,必定表現在畫面上,偏偏近年不少(香港)電影的畫面都欠缺電影感,不能提供一份電影獨有的質感,卻可能因為找來很多Fans的藝人來演、導演(人設)素以善良馳名,而作為主旨的議題又取得好多人關心和歡心,再加上今時今日不少人對「香港電影」這組名詞帶有過盛的感情,一齣明明沒有電影味的電影,也可以被推上戲院,推上電影殿堂。
Christopher Nolan一直以來,都為大銀幕拍戲,《奧本海默》(Oppenheimer)更特備35mm菲林版,務求吸引觀眾入場去看。
你可以不喜歡甚或討厭Quentin Tarantino和Christopher Nolan,但他們的而且確,一直為大銀幕拍戲,渴望觀眾能夠入戲院看他們拍的戲。
Quentin Tarantino愛電影也愛戲院。《從前,有個荷里活》(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拍的是對上世紀60年代荷里活的依戀,更安排Margot Robbie所演的Sharon Tate,化身觀眾,去戲院看自己有份演出的《風流特務勇破迷魂陣》(The Wrecking Crew),感受現場氣氛。
你亦不需要因而討厭David Fincher,即使他近年熱衷與串流平台合作,2023年的《殺手》(The Killer),也是為了串流平台而拍,但事實證明,一齣真正優秀好看的電影,不論用大銀幕或小屏幕觀看,都可以一樣優秀好看。當然,我也曾經渴望能夠在大銀幕看《殺手》。
David Fincher《殺手》(The Killer),專為串流平台而拍。
戲院倒閉,是惋惜的,令人擔心的,但更需要惋惜和擔心,是恐怕有一日,電影不再被需要,電影的特質不再被明白。
我可不想在IMAX只能看YouTube短片式電影。
月巴氏簡介:四十歲人,還在努力追逐各種城市流行,鍾意行街多過行山。
責編 | 丁文琪
編輯 | 丁文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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