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煒舜

堯舜揖讓圖（《廿一史通俗演義》繡像）

堯命舜辭（1）

咨！爾舜！（2）

天之曆數在爾躬（3）。允執其中（4）！

四海困窮（5），天祿永終（6）。

註釋

（1）本篇出自《論語．堯曰篇》。虞舜通過了內政外交的考驗，獲得帝堯的禪讓。堯不但讓出自己的權位，更向舜強調中正的治國之道。這一番道理後來又由舜在闡釋後傳給大禹，成就了上古的三位聖王。堯傳位時對舜的訓示，即〈堯命舜辭〉。

（2）咨：表示感歎語氣。爾：你。

（3）曆數：本指曆法或星象運行的軌道及周期，因古人據此觀察盛衰興亡，故引申指上天運行的氣數。躬：身。

（4）允執其中：允：適切允當。執：遵守保持。中：中道，不偏不倚，沒有太過和不及。

（5）四海：指天下各處。困窮：貧困、艱危。

（6）天祿：上天授予的祿位，指帝位。

武梁祠石刻虞舜、夏禹像（拓本）

傳疑時代的堯舜歷來被視為聖人之表率。舜得到堯徵用時才年滿三十。堯讓舜參與政務，加以訓練、考驗。舜在內政方面親賢除佞，外交方面進退從容，成績斐然。五十歲那年，堯授予舜攝政之職，退居幕後。後來堯高壽去世，舜正式繼位，成為天子。

根據《論語．堯曰篇》記載，堯在傳位之際，對舜作了這樣一番訓示：

咨！爾舜！

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

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這段文字大抵徵引自更古老的文獻，「躬」、「中」、「窮」、「終」四字皆屬於上古音系的「終部」，今天讀來依然聲韻悠揚，可視為一首古逸詩。其大意為：「啊！舜啊！按照上天所定的繼承順序，帝位就在你身上。你要允當地執守中正之道。假如四海百姓陷於貧困，上天賜給你的祿位就會永遠終止了。」君主背負「天之曆數」，也就是兆民所託命。小心施政，切忌過猶不及，就是「執中」。如果不守中正之道，百姓不得安穩，君主不僅可能被驅逐下台，隨時更有社稷傾覆之虞。

曾侯乙墓出土的「二十八宿圖衣箱」，顯示古人對「曆數」的認知。

據說舜禪位給大禹時，也講了這番話。《尚書．大禹謨》的記載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普通人心變化難測，而道心不易彰顯；只有精誠專一地執守中正之道，人心才能與道心相契合。這顯然是從《論語》「允執其中」一句發展而來的，因此南宋理學家朱熹譽之為「堯舜禹相傳之密旨」、「孔門傳授心法」。

到了清代，學者閻若璩認為包括〈大禹謨〉在內的若干篇章屬於「偽古文尚書」，因此十六字心法也遭到學界懷疑。但無論如何，至少透過《論語》的〈堯命舜辭〉，我們還是可以窺見先秦儒家是怎樣塑造聖王之形象的――不僅天下為公、心繫蒼生，更要嚴守無偏無黨的中正之道。

朱熹像

（古逸詩析註系列．為政編之二）

圖：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