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飛仔

「呯!!!」

猛烈一聲的撞擊,伴隨著眾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我感覺到我背後彷彿有整一個客艙的乘客都在等候命運的發落。引擎轟隆作響的聲音逐漸收細,機長廣播 “Attention! Evacuate.”,我是時候開啟艙門疏散乘客了。

我迅速確認完機外情況安全,隨即打開艙門,待滑梯充氣完成,繼而開始疏散我身後的乘客。不過,門外沒有烈火熊熊、也沒有待命的救護車,反而是違和的室內空間。是的,這個地方是我公司的安全訓練中心,剛才我所描述的一切,不過是模擬機艙的效果罷了。只是今年我坐在這個效果逼真的機艙裡頭時,我茫然想起了那些沒能挺過去的寶貴生命。

近期,航空界先後發生多宗空難。先有年末的濟洲航空7C2216空難,機上181人中僅2人生還;接着是1月底美國航空AA5342空難,全機64人全部罹難;日前,達美航空一架CRJ900飛機在大雪中降落多倫多皮爾遜機場時,也發生機體翻覆180度的嚴重事故,所幸的是全員平安。

接二連三的事故,人們經常將之歸咎於人為疏失,甚至無腦地把一切事故怪到波音公司頭上。鮮為人知的一個觀點是,目前航空業的各種職位,無論是前線的地勤、空服、機師,還是後勤的行李搬運、控制塔、機務,都仍然面對着疫情人力流失的影響。在華盛頓AA5342墜河空難發生之後,就連《紐約時報》也指出事故中出錯的空管中心之所以人手短缺,是由於疫情期間人才流失,期後新入職員工又需要接受嚴格培訓,故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

三年疫情,航空業各職位人員離職的離職、退休的退休,員工規模不斷萎縮。直至2022年底,各國政府陸續開關,一下子各大航空公司均在競賽誰復甦得快。無論是機隊的回歸,還是人員招聘和訓練等,兩者之間如何平衡都是對航空公司的一大考驗。而機隊的編成和員工的培訓,都是需要提早計劃的。所以大灣區航空取消逾百班航班這個操作,就是個反面例子,印證了空運復甦這一塊餅,不是嘴巴張得越大就能吃得越大份。

以我公司為例,去年2024年共招聘破紀錄的逾四千名初級機艙服務員,當中絕大部分為外籍駐港人員,只有極少數本地人(畢竟航空業工作有多吃香,香港人大家心中有數)。過往,每個航班最多只會編排兩名新同事上機工作,而新人更需要在經濟艙做滿一年後,才獲安排進行商務艙訓練。如今為了加快培訓步伐和增強人員編制的彈性,經濟艙實習期縮短至只有三個月,導致目前每趟航班無論是前、中、後艙,絕大部分機艙服務員都是缺乏經驗的外籍新人。雖然這些新加入的員工當中,有部分來自各大航空公司的ex-crew,但實際比例低得不值一提。

招募KPI是一回事,實際表現又是另一回事。有次回到香港,來接機的機場地勤竟然劈頭一句便說自己英語不好,問日籍的客艙機理:「能不能說中文?」面對自願來機場上班的人表示不諳英語,我們也是哭笑不得。除此之外,早陣子跟航膳部門的大哥核對餐目時,也發現晚飯時段送上來的米飯和薯蓉,竟然出錯變成了早餐的炒蛋和港式點心。頻頻出包的各個環節,可見人才流失所造成的現象並非單一職位發生的個別例子。目前前線人員的實操表現,就是這麼一個情況。因此,近期公司飛行常客向我抱怨得最多的不是食物質素﹐也不是座位等硬件,而是整體服務質素的變化。

當然,各宗空難的成因很複雜,航空業人才流失頂多只能算是一個很遠的遠因。而面對這些已經發生的不幸,我們只能從中學習。

作為企業前線中的一顆塵埃,我能夠貢獻的就是對自己的崗位和職務負責,任何與航空安全相關的操作都絕不妥協,也不因為員工互評機制的存在而對某些行為視而不見。我說的這些,並非有意樹立正義魔人的形象,只是我不想自己的生命葬送在別人的魯莽之中而已。生命的寶貴,你大可不必去過鬼門關口才領會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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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仔,飛了幾年,還是隻菜鳥。最怕面對長途航班不喝水的口臭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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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chaufei_

圖:unsplash

責編 | 張艷玲

編輯 | 許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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