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iddle

有多少次，他對你說對不起，
但是你心裡的那一口氣，
反而沒有得到半點抒緩。

為甚麼會這樣，
明明你想得到的，是他的一句道歉，
但當他真的向你道歉時，
你心裡反而感到不痛快。
是因為他道歉時的語氣，
不夠真誠嗎，
還是你已經厭倦了，
那無數次對不起後的於事無補。

他遲到了，他道歉。
他做錯了，他道歉。
他不明白你的感受，他道歉。
他繼續不明白你的難受，
他繼續道歉……
漸漸你覺得，你的難受，
都是自找麻煩，或似是故意向他為難。
而他的道歉，彷彿是一種大方的讓步，
明明做錯的人是他、他是應該改正的人，
但你的生氣無奈嘆氣沉默，
反而變成了你小器的證明。
他的道歉，
就似是一種要你原諒的手段，
他都已經說出口表示過了，
你也應該要有所回應，
應該要大方原諒才對。

問題是，在你原諒過後，
他又會再故態復萌。
你對他失望，你不理會他，
於是他又道歉，於是你又只能選擇原諒。
你以為，自己的一再原諒，
有天可以換到他的珍惜與尊敬，
然而，這並不等於就可以讓一個人明白，
有哪些地方始終不對，
有哪些問題、委屈難堪，
需要被真正注視。
而對方也可能會以為，
只要放下尊嚴向你道歉，
只要你會對他微笑、不再執著，
那些曾經的矛盾，以後就不會再出現，
因為你已經原諒他了，你是應該明白，
他的性格、習慣、缺點與任性。
如果你可以原諒這一次，
他又何必要為下一次而去改變自己，
又何必還要吝嗇那一句，
簡單的對不起。

問題繼續存在，信任繼續磨蝕。
再原諒道歉更多，
也許只是讓彼此逃避面對或傾訴，
那些越來越難解的心結與矛盾；
奢想有天對方會突然奇蹟地改變、
自己哪天會對那些問題不再介懷……
奢想這天如果仍然可以微笑入睡，
明天醒來，一切矛盾爭拗心結刺痛，
都會化做煙塵……

但是一廂情願的原諒，
有時只不過是放棄再去了解對方，
讓彼此變得不再同步的一個開始。
難得原諒了一次，也許是一種大方的讓步，
但為同一個人原諒太多次，卻是一種縱容。
當中所縱容的，不只是對方的錯，
還有那一個始終不敢正面解決面對的你。
你用原諒作為藉口，
掩飾這些年來你們始終沒有真正成長，
掩飾其實你對他這一個人的無能為力，
你想改變，但未敢真正去改變的現狀。
與其說你因為他的道歉而原諒，
不如說你原諒的，
是依然不捨得改變的那一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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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DDLE專欄作者簡介：

小說及散文作者，作品散見港、台、新馬。

希望透過文字與故事，與不同角落的人連結，

讓彼此可以在曾經的迷惘失意裡， 尋回被遺忘的那一個自己。

圖：kelly-sikkema、john schnobrich@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