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偉民

喜愛疲倦，累死時，睡得特別甜。春蠶吐絲，到死方休。

常常問自己：甚麼是「平衡」？「Balance」這個字，是很沒意思的含糊。面對一個難辨輕重、對錯、愛恨的處境，最容易的推諉是：「去尋找一個平衡點吧，那便是答案！」

平衡，那般簡單嗎？世間事往往極端，「魚與熊掌」、「非生即死」、「患得患失」；你教我：如何平衡？所以「平衡」這說法，往往變成「走精面」的濫調！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平衡」？倒不如「兩害選其一」？或面對「mountain」及「seashore」，兩個都擁抱吧！

我工作太忙時，朋友們勸告：「是時候平衡一下！」到我不問世事，他們又會說：「為何這樣偏側？」生活取決，真的不容易站在「中間線」；左右做人難！

近年，流行一個社會名詞，叫「work-life balance」(工作與生活平衡，WLB)。最初探討WLB是三位學者：Greenhaus、Collins及Shaw；2003年，他們研究三方面：人們在工作和家庭所花的時間、投入工作和家庭的程度，以至從工作及家庭所得出的滿足感。許多人談WLB，只集中在工作和私人時間的分配，是不對的。

   工作與生活平衡

我的老律師好友最「啜核」：「工作開心，生活也要開心：鬼都懂啦，講就容易，哪會『半斤八両』咁理想？」另一個女律師狂笑：「我的WLB便是拒絕責任，我想向老闆要求：『不要給我太多任務！』我想向老公『攤牌』：『家裏打掃、煮飯、超市入貨、阿仔溫習功課、全家訂機票去旅行，請你和我一起「共襄善舉」！』」在座的一位會計師百般無奈：「我的是自己生意，好處是時間自由，早上可以和太太行山，跟着shopping，黃昏才回公司『搏殺』到晚上；可惜，久而久之，分不清哪些是自己時間？哪些是工作時間？這混沌，失去秩序。」

安靜的醫生也發言：「甚麼是balance，沒有絕對，因人而異，作息的比例是5:5、6:4抑或7:3？最近Amazon減少員工『work from home』的時間，要求他們多回公司上班，增加效率，但被『嘆慣』的員工因為WLB而反對！」大機構的經理搖頭：「我們要當『shift』的工作，幾乎都請不到人，唉，年輕人說當工作不定時，便失去『work-life balance』！」退休老闆不屑：「錢，便是balance：一分錢，換一分貨，加人工吧！加了人工，甚麼balances都有！」太極老師想想：「健康最重要，身體能否應付，才是最終極balance！」

   Dolly Parton《9 to 5》

我問身邊的青年們，在他們心中，怎樣才是WLB？

A說：「工作最多九小時，其他時間完全是我的，不覆email、WhatsApp、WeChat…..那便是work-life balance！」B說：「從大學選科開始，我已嚴選將來的職業類型，那些工時長的，例如會計、醫療、設計等，為何『攞苦嚟辛』？揀了『攞命』行業，卻又投訴沒有WLB，實在咎由自取！」C沾沾自喜：「我從來沒有固定工作，全都是兼職（part-timer）、自由工作（freelancer）、短工（freeter）、臨時工（temp）……只有我『炒老闆魷魚』，永遠沒有主管敢向我指手畫腳，沒有老闆的工作便是WLB！」

眾人愈談愈興奮。D說：「是否balance，在乎是否甘心？如果公司是有理想的、有social responsibility的，賣命也值得！」是故，她在一家平安鐘公司工作，薪金不高，但幫到老人家，非常有意義，辛苦也值得，那便是她的WLB！

現時環境困難，要重振香港聲威，便需要驅使年輕人「追夢」，但追尋的，不該是「休閒養生」，而是發奮之路！所謂的work-life balance，應該是人生整體「埋單計數」，不同階段的人生，追求work或life的不同重點，才是好的balance！否則，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年輕人在二十至五十歲，當然要以工作成就為重，過了五十歲，才安排享受的大計吧；否則，唸完書出來工作，便大談WLB，只是給自己藉口不去「搏到盡」，結果蹉跎歲月，「兩頭唔到岸」。身上披上美麗的work-life balance翅膀，雖然自我感覺良好，但當大風吹來，羽毀鳥亡，生活原來是幻象……

年輕人，要他們以事業為重，當然，是痛苦的，大多數人不愛辛勞，只愛enjoy life，但是，當定出人生先後的時候，要問自己：「What I cannot afford to lose？」如你追求收入，就算工時多長的職業，也得接受；也許，這應該算是另類「work-life balance」！那WLB便是「鬼叫你窮，頂硬上」！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人類歷史中，最重要的一環便是思考生存的意義；存在主義說：「世界是荒誕的，人生是痛苦的，生活是無意義的。」故此，我們只是存在着，僅此而已。來吧，面對工作，要生便生，要死便死；要勤力便勤力，要玩便玩，「煮到埋嚟便食」，何必一面工作，一面計算自己的狀態是否處於WLB呢？是否「蝕底」？這樣的天天陷入balance的「桎梏」，才是最大的「失衡」！

以前的香港人，只能「死做、爛做」，社會富裕了，大家多了選擇：work或life，孰重？當然，今天的人生，有選擇當然比沒有選擇好，但是，別讓work-life balance成為現代人的託辭；只要從辛勞的工作中，找到成就感，就算沒有「balance」，又怎樣？反之，趁年輕時，有氣有力，全年無休，到了年紀大，來個提早退休，全力享受人生，也是一種很好的「生命分階段」work-life balance呀！

人生，得的背面是失，但失的背面未必是得；這遊戲，早便看透。每天早上起來，感受到陽光和空氣，快樂便跑出來；管它鏡裏因工作過勞的熊貓眼，傻傻的，我卻欣然自樂！

圖：unsplash

影片：I&M Bank Ltd@YouTube、Dolly Parton@YouTube、里長伯的副業FoodYa@YouTube